×
中日若翻脸美国是否出兵?普京回应语惊四座!
中日一旦摊牌开战谁会站在中国一边?谁又会支持日本?近日,普京说了一句话,让躁动不安的日本举国都震惊了...
普京到底说了什么,打死你也想不到
下载军事头条看全部文章
裴琰传

第二章 陇右惊沙(上)

风,是陇右唯一的神祇,暴虐而永恒。

它裹挟着祁连山巅万古不化的寒冰之气,卷起戈壁滩上粗粝如刀的砂石,在天地间发出永不停歇的、如同万千厉鬼哭嚎般的呼啸。

目之所及,尽是昏黄。

起伏的沙丘如同凝固的巨浪,裸露的砾石滩反射着惨淡的天光,只有零星几丛骆驼刺,以扭曲顽强的姿态,在这片荒芜死寂中挣扎出一抹绝望的绿意。稀稀拉拉的驿道,如同一条被风沙反复鞭挞、奄奄一息的枯蛇,蜿蜒伸向远方。道旁废弃的烽燧残骸,像被岁月啃噬殆尽的巨兽骨骸,空洞的瞭望口凝视着苍穹,无声诉说着边地的苍凉与战火的酷烈。

李昭一行三骑,便是这昏黄天地间三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精铁打造的明光铠早已失去了光泽,蒙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陶俑般的黄沙硬壳,每一次关节的屈伸都发出艰涩的**声。嘴唇干裂出血,又被风沙糊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喉管的刺痛。脸颊被凛冽如刀的寒风割出道道细小的血痕,又在低温下迅速凝结。胯下的战马,曾经神骏的河西骏马,此刻也疲惫不堪,鬃毛纠结,鼻孔喷出的白气带着浓重的腥膻味,步伐沉重。

“旅帅,水。”陈伍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递过一个沉甸甸的皮质水囊。水囊表面冰冷刺骨。

李昭接过,拔开塞子,一股浑浊的土腥味扑面而来。他仰头灌下一口,冰冷浑浊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慰藉,随即是更深的苦涩。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沙尘,目光如鹰隼般扫向前方地平线。在那里,一片模糊的、比昏黄天空更深沉的轮廓隐约浮现——张掖城。

“前面就是张掖。按狄大人安排,在此与安西都护府派来的向导汇合,更换通关文牒,补充给养草料。”赵大石的声音同样嘶哑,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布满老茧的手始终按在横刀柄上,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

进入陇右道以来,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便如影随形。沿途关卡盘查之严苛,远超寻常。驻守的府兵将领,个个面色凝重如铁,眼神锐利如锥,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那是兵刃反复擦拭、弓弦紧绷待发、以及大战将至的死亡气息混合而成的味道。突厥阿史那斛律可汗的“金狼旗”,如同悬在帝国西陲咽喉的一把利刃,寒光刺骨。

“嗯。”李昭喉间滚出一个沙哑的音节。狄公的安排滴水不漏,让他们以“巡查边防、押送军资”的名义西行,最大限度地避开了不必要的盘诘。但这份“顺利”之下,是陇右道绷紧到极限的战争神经。

碎叶城……武玲珑暗示的“龙首”之地,是否已经燃起了烽烟?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非金非玉的冰冷令牌,那繁复的纹路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突然!

“哒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得如同爆豆、却又透着亡命癫狂的马蹄声,猛地撕裂了风沙的呜咽,从张掖城方向疾驰而来!那声音如此突兀,如此狂乱,瞬间攫住了三人的心神!

只见一骑快马,如同从地狱中狂奔而出的鬼魅,冲破昏黄的沙幕!马上的骑士浑身浴血,破碎的皮甲上插着几支折断的羽箭,头盔早已不知去向,露出一张被血污和沙尘糊满、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年轻脸庞!他伏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匹的狂奔剧烈起伏,仿佛随时都会像破麻袋般被甩飞出去!那马也到了极限,口鼻喷着带血沫的白气,四蹄翻飞如同打鼓,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

“拦住他!”李昭瞳孔骤缩,厉喝出声!无需命令,赵大石如同离弦之箭,猛夹马腹,战马嘶鸣着斜刺里冲出,精准地卡在那疯马冲来的路线上!就在那摇摇欲坠的骑士即将撞上赵大石的瞬间,陈伍也从另一侧策马赶到,猿臂一伸,险之又险地一把抓住那骑士腰间断裂的束甲丝绦,硬生生将他从即将力竭倒毙的马背上拽了过来!

“噗通!”“唏律律——!”

骑士重重摔在冻硬的砂石地上,那匹油尽灯枯的战马悲鸣一声,前蹄一软,轰然栽倒,口鼻中涌出大量带血的泡沫,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兄台!醒醒!发生何事?!”李昭已翻身下马,冲到那骑士身边。陈伍迅速检查其伤势,撕开破碎的皮甲,露出下面深可见骨的刀伤和几处狰狞的箭创,鲜血仍在汩汩外涌,染红了身下的冻土。看其装束制式,正是安西军斥候营的服饰!

那斥候被剧痛和极度的恐惧刺激得回光返照,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涣散的瞳孔死死锁定李昭身上的明光铠,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枯爪般的手死死抓住李昭的臂甲,指甲在冰冷的铁片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碎……碎叶!!”斥候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沫里挤出来,“突厥……金帐……金帐狼骑……围城!黑……黑沙暴……来了!沙暴里……有……有东西!!”他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惊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吃……吃人的东西!报……报都护府……求援……碎叶……危……”最后一个“危”字尚未吐出,一大口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黑血猛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了李昭半身!他抓住李昭臂甲的手猛地一紧,随即彻底松开,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熄灭,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死不瞑目。

碎叶城!围城!金帐狼骑!黑沙暴?沙暴里有吃人的东西?!

冰冷的寒意瞬间从李昭的尾椎骨窜上天灵盖!斥候临死前那扭曲的恐惧面容和嘶吼出的破碎字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脏上!碎叶城!武玲珑抛出的“龙首”之地!狄公密令指向的关键!他尚未抵达安西,这座孤悬塞外的烽燧,竟已陷入了突厥主力围攻的绝境!而斥候口中那“黑沙暴里的东西”,更是为这场残酷的围城战蒙上了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恐怖阴影!

他猛地站起身,望向张掖城的方向。原本模糊的轮廓此刻在风沙中清晰了几分,但气氛已截然不同!城门紧闭,沉重的吊桥高高悬起,冰冷的铁闸反射着寒光!城头上,密密麻麻的守军身影如同黑色的荆棘丛林,刀枪如林,弓弩上弦!警戒的号角声隐隐传来,低沉肃杀,穿透风沙!整个张掖,如同一只受惊的刺猬,将所有的尖刺都竖了起来!碎叶城的烽火,已经点燃了陇右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旅帅!”陈伍和赵大石面色凝重如水,目光齐齐投向李昭。斥候的尸体躺在冰冷的沙砾上,无声地诉说着西陲的惨烈。空气中弥漫着血腥、马匹倒毙的恶臭和山雨欲来的沉重压力。

李昭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与沙尘的冰冷空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因长途跋涉和风沙侵蚀的疲惫瞬间被狂飙的战意和冰冷的杀机取代!碎叶城,这座被突厥金狼骑和诡谲黑沙暴围困的孤城,无论里面藏着揭开“龙渊”面纱的“龙首”,还是潜伏着吞噬生命的妖魔,他都必须去!这不仅是为了军令,为了狄公的托付,更是为了心中那被“龙渊”烙印下的、必须追寻真相的执念!

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带起一片沙尘。声音斩钉截铁,如同淬火的寒铁撞击:

“进城!换文牒,领补给,打探碎叶军情!然后,昼夜兼程,直扑安西都护府!”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意志,发出一声压抑着力量的嘶鸣。李昭的目光穿透昏黄的沙幕,仿佛已看到了那风沙肆虐、血火交织的西域孤城。

碎叶城,我来了!

洛阳,东郊,千金渠险工。

浑浊的黄色巨龙在宽阔的河床中翻滚咆哮,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浪头拍打着高耸的堤岸,溅起数丈高的浑浊水花,带着刺鼻的土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铁锈混合了**水草的怪异腥气,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两岸高达十数丈的堤坝,如同两条被巨力绷紧、随时可能断裂的脆弱锁链,在河水的狂暴冲击下微微颤抖。堤坝之下,昔日肥沃的农田已化作一片泥泞的泽国,残存的麦秆在浊水中无助地漂浮。倒塌的屋舍只剩下几根焦黑的梁木戳出水面,诉说着曾经的灾难。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蜷缩在堤坝背风处临时搭建的、摇摇欲坠的窝棚里,眼神空洞地望着浑浊的河水,麻木的脸上只剩下对生存本能的绝望。

裴琰站在堤坝顶端,粗布短褐的下摆早已被泥水浸透,沉重的贴在腿上。冷冽的河风带着湿重的寒意,穿透单薄的衣物,刺入骨髓。他望着脚下这末日般的景象,胸腔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淤泥,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狄公临别时的话语如同惊雷,再次炸响:“黄河水患,恐非天灾!或有‘人祸’,甚至……‘龙渊’作祟!”父亲被浊浪吞噬的模糊身影,与眼前这狂暴的黄色巨兽诡异地重叠。

“你就是新来的?裴……裴琰?”一个沙哑疲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浓重的河南口音。

裴琰转身。说话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脸上沟壑纵横如同干涸的河床,被河风和烈日染成古铜色。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号衣,外面胡乱套着一件满是泥浆和破洞的羊皮袄,眼神浑浊却透着一种阅尽沧桑的锐利。旁边还跟着两个同样年纪不小、愁容满面的老河工。看他们的气质和手上厚厚的老茧,正是工部派来的老把式。

“正是学生。敢问老丈尊姓?”裴琰恭敬行礼。

“姓孙,叫俺老孙头就行。”老者摆摆手,疲惫地指了指脚下这段堤坝,“这段‘悬河’,是千金渠最要命的‘肠痈’!开春凌汛刚压下去,水头本该落了,可邪了门了!这几天水不但没落,反而涨了快三尺!水色也浑得吓人,还带着股子……”老孙头凑近裴琰,压低了声音,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悸,“……死鱼烂虾沤臭了、又混了铁锈的邪味儿!渗漏的地方跟筛子眼似的,堵了这边漏那边!河床下的老石笼,往年结实得很,这次不知咋了,跟豆腐渣似的,一冲就垮!邪性!太邪性了!”

另外两个老河工也连连点头,脸上满是忧虑和不解。

裴琰的心沉了下去。他走到堤坝边缘,不顾泥泞,直接蹲下身,仔细观察一处正在“汩汩”向外喷涌浊水的渗漏点。水柱浑浊,带着大量泥沙,但其中明显夹杂着一些暗红色的、如同腐烂血肉般的絮状物!那股刺鼻的腥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比在空气中闻到的更加浓烈、更加令人作呕!他伸出因寒冷而有些僵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喷涌出的浊水,凑到鼻尖。

“呕……”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铁锈腥、**生物恶臭,以及一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冰冷阴邪气息的怪味,猛地冲入鼻腔!这味道如此强烈,如此诡异,瞬间刺激得裴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当场呕吐出来!他强忍着不适,指尖捻动,那暗红色的絮状物触感粘滑,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韧性。

这不是普通的河水!这味道,这触感……狄公的警告,孙主事口中的“邪门”,老孙头眼里的惊悸……瞬间串联起来!这绝不仅仅是天灾!有什么东西,在污染这条河!或者说,这条河本身,正在被某种东西扭曲、异化!

“裴……裴小哥!快看下面!!”一个年轻河工惊恐的尖叫声骤然撕裂了河风的呼啸和河水的轰鸣!

裴琰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靠近河面的一处因护岸石笼垮塌而形成的陡峭泥坡下,几个河工正冒着被浪头卷走的危险,在齐膝深的浑浊泥水里奋力打下加固的木桩。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刚将一根碗口粗的木桩砸进松软的河床,突然!

“哗啦——!”

一股异常粘稠、颜色深得发黑的浊流,如同潜伏的巨蟒,毫无征兆地从他脚下的泥水中猛地窜出!这股黑水带着惊人的力量,瞬间缠住了那汉子的脚踝!那感觉,绝非普通水流的冲刷,更像是被无数冰冷滑腻的触手死死箍住、并疯狂向下拖拽!

“啊——!水鬼!有水鬼!!”魁梧汉子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被那股巨力拖得猛地向后仰倒,半个身子都陷入了浑浊的泥水里!

“二牛!抓住他!”“快!拉绳子!”旁边的几个河工魂飞魄散,嘶吼着扑上去,七手八脚地抓住那汉子挥舞的手臂和肩膀,拼尽全力向后拉扯!但那股来自水下的拖拽力量大得惊人!几个成年汉子竟被拖得踉跄滑倒,一起向着深水区滑去!浑浊的泥水翻滚,瞬间淹没了他们的腰身!

“救人!快救人!”堤坝上顿时炸开了锅!老孙头目眦欲裂,嘶声大吼。更多的河工和监工惊慌失措地涌向堤边,却看着那陡峭湿滑的泥坡和汹涌的浊浪,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裴琰的心跳几乎停止!他猛地冲到堤坝最边缘,不顾危险地探出半个身子向下望去!

浑浊翻腾的河水中,那名叫二牛的汉子还在绝望挣扎,他身边的同伴也大半陷入了泥沼。而就在他们挣扎的水域周围,浑浊的水面下,数道巨大、扭曲、绝非鱼类的模糊暗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围绕着落水者游弋穿梭!那些暗影的轮廓在浑浊的水体中若隐若现,形态怪异,有的如同粗壮的巨蟒,有的则带着扭曲的肢节,散发出更加浓烈刺鼻的腥臭!它们搅动着水流,形成一个个致命的漩涡,贪婪地拖拽着水中的猎物!

“是……是河妖!”“龙王发怒了!”岸上的河工们看得真切,惊恐的哭喊声瞬间爆发,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有人开始跪地磕头,有人吓得瘫软在地,更多的人则惊恐地向后退去,堤坝上乱成一团!

“龙渊”作祟!

裴琰脑中瞬间闪过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扎入!这不是传说,不是臆想!那浊流中的诡异暗影,那刺鼻的腥臭,那非人的力量……狄公的警告,血月下的悸动,此刻都化作了眼前这活生生的恐怖!千金渠的水患,是“龙渊”阴影侵蚀现实的可怖具现!

他猛地回头,冲着陷入混乱恐慌的人群嘶声大吼:

“别乱!找绳子!长杆!钩索!快!!”他的声音因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尖锐,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暂时压住了部分恐慌。

然而,就在他吼声落下的瞬间——

“哗——!!!”

一声更加巨大的、如同巨兽破水而出的恐怖声响,猛地从二牛等人挣扎的水域炸开!浑浊的河水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覆盖着青黑色粘稠物、反射着幽暗水光的圆弧形轮廓,猛地拱出了水面!仅仅是惊鸿一瞥,那巨大无朋的、如同房屋般的恐怖体积,以及那轮廓边缘隐约可见的、如同巨铲般的狰狞口器,就足以让所有目睹者肝胆俱裂!

“吼——!!!”

一声低沉、浑厚、充满了原始暴虐与贪婪的嘶鸣,如同闷雷般从水下传来,震荡着堤坝,也狠狠砸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伴随着这声嘶吼,一股浓烈到极致的、如同千万吨腐烂鱼虾瞬间爆开的腥臭飓风,猛地席卷了整个堤岸!

时间仿佛凝固了。

落水者的绝望哭喊,岸上河工的惊恐尖叫,监工的厉声呵斥……所有的声音都被这恐怖巨物的现身和那一声来自深渊的咆哮所吞噬。千金渠的滔天浊浪,在这无法理解的恐怖面前,都显得渺小起来。裴琰的洛阳之行,甫一落脚,便踏入了这片由滔天洪水、诡异暗影和深渊巨兽共同编织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泥沼!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功能呼出区
content